缺〈2〉網絡篇
2000-10-14
「若你能夠真正地傷害我的話,就請別走。因為,這是因為我愛你…」她的 info 就是這麼兩句。我看後第一個反應是﹕「哇!哪裡來的被虐狂!?」
但細心想想,也不是完全一派胡言。最能夠在心靈上傷害到自己的人,不就是自己最愛的人嗎?但為甚麼她這麼蠢,明明人家傷害過自己還要留住?
令人摸不著頭腦。
在現實世界裡,我的名字叫方志賢。在網絡裡,我的 nickname ,或暱稱是「無缺」。見到的人也都問﹕是不是取自武俠小說《絕代雙驕》裡面那個花無缺?不,是因為我覺得自己在現實裡不夠完滿,所以網上的我希望自己是沒有缺陷,沒有欠缺的。
可是,別人仍然認定我是古龍的書迷…
網絡,早已成為我生活的一部份。科學一點來說,它在我生命的佔有率是大約百分之二十至百分之二十五。而簡單一點來說,我每天平均花四至五小時對著顯示器和按著滑鼠。起初我媽對此頗有微言,但後來她也逆來順受了。
上網無非也是看看新聞,下載軟件,「試聽」歌曲(我是支持正版的…),讀網上小說,以及在各式各樣的網頁之間游移。
網絡,當然少不了 ICQ。
「無缺」正是我的 ICQ nickname。
我一點也不介意完全不認識的人把自己加入他們的 contact list 之內。人家在用戶資料裡自報是男是女,是老是稚,我也一樣照單全收,相信無誤。反正對方是甚麼人,跟我一點切身關係也沒有。
我在 ICQ 的世界裡,今年十八歲,男性,學生,嗜好是聽音樂和看足球。這些,都是真實的資料。我的資料是真是假,也不見得有人會深究,我也懶得作一些來騙人。
不是我不懂說謊(我不至於這麼純品…)。但謊話,永遠只會是我在危急時應變的工具。謊話說得太多,會漸漸忘記怎樣說真話。
她,報稱自己是女性,她比我遲五個月出生,學生,喜歡聽流行曲。
把她加入我的 contact list 裡面的時候,我沒有太注意她,只是上網偶然在沒甚麼朋友 online 時跟她說聲好而已。
直至有一天。
「Uh-oh!」
「hihi,你叫甚麼名字?」
我一看她的暱稱,便知道不是認識的人。
「hi,我叫 Leo。你呢?」
「我叫 Vivian。」
「妳住在哪裡的呢?」這是我慣用的開場白。
「溫哥華啊!你呢?」
「我也是呢! ^^」
她大概是悶得荒了,隨便在 contact list 裡找個人了聊天吧!
接下來我們談的,都是那些「你在哪裡上學」或是「你喜歡甚麼歌手」的題目。網上的她,尚算健談(若果網絡仍不能使一個人變得健談的話,那人真的很有自閉的傾向)。這段對話,由凌晨一時持續到二時半。
之後的一段日子,我們在網上碰面的時候也會寒喧一番,說說一些生活瑣事,討論流行歌曲,或是漫無目的地傾談。
網友閒聊,當然少不了關於感情的題目。
「你有沒有女朋友?」一個寒冷的晚上,她問了這個問題。
「沒有啊。」
我真的沒有。
「那麼喜歡的人呢?」
「以前有,現在沒有。」
也不是第一次跟不太相識的人討論這種問題了。
我問道﹕「那麼妳呢?」
「我沒有男朋友,但我有喜歡的人。」
「呵,是嗎?是個怎樣的人?」別看我外表斯斯文文,我也有八卦的一面。
訊息送了去之後,她便 offline 了,該不會是生氣吧?
兩分鐘之後,她 online 了。
我立刻送了個訊息給她。「對不起,妳生氣嗎?」
「不,我剛才被 cut 線了。」
還好…
她又說道﹕「我喜歡的人… 嗯… 是跟我同年的。高高瘦瘦的,運動方面很好的…」
沒想到她真的開始形容她喜歡的是甚麼模樣的人。我幾乎能夠想象出她在形容他時那含羞答答的模樣。當然,我不知道她是長得甚麼樣子。
我又問過關於她 info 的事。
「沒甚麼,只是某天看一篇網上小說,我見一句說話很有趣,便把它改了一改放上來。」她說。
我問道﹕「那就是妳的愛情觀嗎?」
「哈哈,如果是的話我便會很辛苦啦。」
我卻覺得那是反話。
漸漸地,跟她在網上聊天成為了我的習慣。而她在我的 contact list 上,已有一個陌生的 nickname 改為簡單的「Vivian」。
「為甚麼你整天也是 online 的?」一天,她問道。
「哈哈,這就是 ADSL 寬頻無時間限制的好處了~」
「哼,好希罕麼?無聊的人才會整天上網的。」
「現在又有誰無聊得要跟我說話呢?嘻嘻…」
「>< …」
跟她認識了一段日子,我開始有點害怕的感覺。因為,她已經開始了解我。
被了解本身可能並不可怕,但問題在於,我對了解我的人有多少認識?不得不承認這是典型香港人寧死也不願吃虧的心態,但我比較喜歡認為自己的自我警覺性高。
她跟我談關於她的事確是不少,但我又怎能辨認其真假?
我顧慮太多了,說不定今生今世我都不會與見到她的真人呢。又何必計較這種事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