櫻花遍地時〈一〉好人
1999-12-28
來到溫哥華方知櫻花不是日本的專利。和她, 也是由櫻花開始。一如各式旅遊雜誌所宣傳,櫻花樹開花的時候的確很美。但那些花瓣掉下後卻很惱人。突如其來的強風把櫻花瓣撒得遍地都是,再加上那溫哥華聞名於世的雨水,令到白裡透紅的花瓣黏在地上難以掃除,更令行人路非常濕滑。我從住所到學校的路,便有數段是這樣的「櫻花街」。
一個遍地櫻花的下午,我從學校踏上歸途。天色灰茫茫一片,令人的心情也變成灰色的。我最近回家時,我喜歡走一些比較少行人的街道。自從四個多月前和第一任女朋友分手後,我比較喜歡靜。
踏著櫻花瓣,我緩慢地走著。突然, 一片白紙飄到我腳邊。我順著它來的方向望去,見到對面行人路上坐著一個女孩子。她身旁的文具,書本和紙張散了一地,她卻沒有伸手去收拾。
我拾起腳邊的紙張,走了過去,又拾起那女孩子的文具,書本和紙張遞了給她,用英語問道︰「你沒事嗎?」
我隱隱聽到飲泣聲。
她答的卻是廣東話︰「沒事。」
她從我手中接過文具書本,想站起身來,卻站立不穩,面露痛苦之色。
我連忙扶了她一把。「你的左腳好像扭傷了… 不如這樣吧,妳住在哪裡?我扶妳回去吧。」
話一出口,馬上對自己的唐突有點後悔。假若她以為我有甚麼企圖怎麼辦?與此同時也有點覺得奇怪︰我何時變得這樣樂於助人的?
她微一遲疑,說道︰「我住在前面街口的轉角那間屋…謝謝你。」
我們就從這裡開始的。我的樣子大概還算似是一個好人吧!
她跟我讀同一所學校,但我們沒有同班,也不認識。所以當同學們知道我們在一起的消息,都很驚奇︰怎麼這兩個不相干的人會走在一起的?
後來,問她為甚麼那天坐在地上哭泣,她只說,那時地面濕滑,她不慎滑倒了,又扭傷了腳,所以才掉了幾滴眼淚。聽出她的話有點不盡不實,我也沒說甚麼。每一個人也應有完全屬於自己的秘密吧,就算是對男朋友也不例外。
雖然如此,我和她在一起的時候真的很開心。我和她這次都是第二次談戀愛了,已經從以前的經驗學會怎麼與人相處。我們可沒有像一些和我們同年紀的戀人般,有甚麼山盟海誓,甚至連將來有了小孩子該叫甚麼名字也認真地討論一番(可笑的是,那對戀人說了這些傻話後兩星期便分手了)。 我們只是盡量去享受我們在一起的日子。
我們在一起只有半年便分手了。原因不是性格不合,而是她要到多倫多那邊讀書。我並沒有想過嘗試留住她,我們也沒因為這件事吵過架。我們反而更珍惜最後那兩個月。我想,大概我們都明白世上沒有人是值得把自己的前途投資在她/他身上吧!現代人真現實。
她離開那天,我有去送機。
「妳到那邊,有了電郵地址,可要寄電郵給我。」 我說。
「那是一定的。」她笑說。
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很少沒有說話。就在這時,我們之間出現了罕見的沉默。
過了一會,她說道︰「謝謝你。」
「我也要謝謝妳。」 我答道。
她微微嘆了口氣。「你真是一個好人。」
我到這時,真的有點捨不得。 但,已經太遲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