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第二最愛】〈2〉
2001-08-30
十年前那場雨,只下了十五分鐘。今天這場雨,過了十五分鐘,卻沒有止竭的跡象。我走進學生會大樓,步下梯階,進入地庫一間小酒吧。
酒吧裡沒有太多顧客,只有幾個學生在特大屏幕電視前收看球賽。這大電視是以前沒有的。
我走到吧檯前,酒保問我要喝甚麼。我隨便地點了杯沒有酒精的飲料。現在的我,除了應酬必要之外,是不喝酒的。
酒保把飲料放到我前面時,我忽然聽到一把女聲說:「再來。」
原來吧檯的另一端坐著個學生模樣的女孩,對酒保揮了揮酒杯。
和她當年的模樣真像。
一個晚上,我如常地來到小酒吧上班。
唸大學的時候,為了賺生活費,我每個禮拜會有三天在這酒吧裡當酒保。酒吧設在學生會大樓地庫,所以顧客幾乎全都是學生。
「妳究竟是以甚麼態度對我?」
不算太嘈雜的環境裡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吼叫。
我轉過頭去,見到一對男女在一個角落裡對立著,像是一對情侶在吵架。通常見到這情景,我也不再理會他們,因為我不喜歡看這種熱鬧。
我無意間多看了一眼,卻認得那個女的。
她是我的同班同學,她的名字是 Karen 。因為她的關係,我們班上的出席率都很高,還有很多別系的「客席旁聽生」。
也許原因不是她,而是她的美貌。
無容置疑,她是那種美得超凡脫俗的女孩。配合得洽到好處的五官,烏黑的長髮,高窕的身材,簡直就像個模特兒。
雖然我不像班上很多人一樣,從整個課堂由頭到尾也是盯著她看。但偶爾回過頭看她,卻不失為上課上到累時提神的好方法。
但她卻對所有班上男生都是不瞅不睬的,年中都不知有多少搭訕的男生碰過釘子。她總是獨自一個坐在課室的中前位置。成績優異的她,在班上也不需要任何朋友來抄功課。
我們一群男生替她起了個雖然老套,但卻真的很貼切的外號:冰山美人。
小酒吧內,只聽那個男的仍然在說著:「妳應承當我的女朋友都已經三個月了。怎麼到現在妳連手也不讓我牽?」
冰山美人 Karen 沒有說話,只是無甚表情的看著他。
「不如現在妳就在這裡說個明白,妳究竟當我是妳的甚麼?」那男的開始有點氣急敗壞。
冰山美人依然沒有說話,但嘴角多了個不屑的冷笑。
真的好冷。
那男的終於放棄,獨自離開了酒吧。
冰山美人緩緩地來到吧檯前。
「給我一杯苦戀。」她一眼也沒有看我,只說道。
我也沒有看她,只是應了一聲。
「苦戀」是把溫熱過的威士忌混合熱咖啡,再加上奶精而成的飲料。入口苦澀,卻有點點咖啡的香氣,真的有苦戀的感覺。
「再來。」不一會,冰山美人向我搖了搖她手上空空如也的酒杯。
我又調了一杯苦戀給她。
整個晚上,她就這樣不停地喝。我要招呼其他客人,所以數不出她喝了多少杯。
當值的侍應趁空檔走過來,望著她,對我說:「她這樣喝,會不會有問題?」
我不置可否,但心裡卻道:「由得她喝到死吧。」
不知怎的,看到她對她的「男朋友」的態度,我對她產生了一種厭惡。天生麗質不代表有權玩弄別人,我想。
是酸葡萄吧,因為我覺得自己不會跟這種女孩沾上半邊關係。
酒吧打佯後,我疲倦地離開。
正要去開車的時候,我卻見到冰山美人蹲在路邊,好像剛剛嘔吐過的樣子。
我剛才心裡想由得她喝死,但現在看了,卻有些不忍,走過去問道:「妳沒事吧?」
「沒事,不用你理。」
冰山美人冷冷的說完之後,站了起來,卻站立不穩,幾乎跌倒。
我搶過去扶她,她卻推開了我,指著我說道:
「我不用你扶。你別碰我,要不我叫非禮。」
我忽然看到遠處有三四個貌似不良青年的人看過來,似在等我留下她自行離去之後便上前「接收」。這些人,是晚上才會在校園裡出沒的。
只見她的腳步虛浮,走不到兩步便又跌倒在地上。
我抓著她的手臂扶起她,在她耳邊輕輕說道:「我怕讓妳自己一個這樣爬回家,妳會叫的,不會『只是』非禮。」
「關你甚麼事?」她說。
她好像也看見了遠處的數人不懷好意。雖然口裡這樣說,但卻沒有再嘗試掙脫。
「妳住哪裡?我送妳回去吧。」把她扶上車後,我說道。
她說了個地址。
我啟動了汽車,在黑暗的深夜裡絕塵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