開始
2003-02-21
自從認識她之後,每年在她生日那天,我都會寄一張 e-card 給她,祝她生日快樂。這習慣,已經持續了五年了。
從大學二年級相識以來,我和她一直也說不上是熟稔的朋友。大學三年級之後,因為所修的科目不同,交集更是少之有少。
畢業後,雖然從朋友口中知道她跟我進了同一間公司,但我們分處於兩個部門,而這兩個部門又分佈於這城市的兩個角落。所以,我們一直都沒有碰面。
但說也奇怪,雖然論熟稔的程度,在女性朋友之中,她可能連頭十名也不入,可是,除她之外,我好像沒有寄過生日卡給朋友。
這習慣,是怎麼形成的,我已忘記了。
又到了她的生日,我回到公司後,趕緊在辦公時間前把e-card寄出,內容很簡短,只有一句恭祝她生日快樂,生活愉快。
我這人一向也不多話,在現實裡如是,在網絡上也一樣。所以上網這麼多年來,網友沒有交到多少個。
中午,我準備拿午餐盒去微波爐去煮熱的時候,我的IM收到了一個訊息:
「謝謝你的卡片!」
我看了看,才知道發出訊息的人是她。
「呵呵,不用客氣。好久不見了。」
「是啊,我現在也很少在IM上線了。」
「那麼,今天是甚麼風把妳吹上來的?」
「收到你的卡片,想說聲謝謝,但又不想打電郵。記得唸書的時候,你整天也在上線,所以便上來試試囉。果然如我所料呢。」
「哈哈,妳別誤會。現在的我,在午飯時間時才偶爾上線的。」
「是嗎。嘿嘿。」
「那麼,今晚妳有甚麼節目?」
「啊?沒有啊。我已經在農曆生日那天跟家人吃過晚飯慶祝了。我和我的朋友們一向都不太重視生日的,年年也有嘛。」
我忽然心血來潮。
「那麼,今晚,我可以請妳吃晚飯嗎?」
「啊?為甚麼?」
要理由嗎?
「很久以前,我好像欠妳一頓晚飯,一直沒有還。」
晚上六時半,我準時到達她住所的樓下。
不一會,她出來了。
「好久不見。」也是這句開場白。
「自從畢業後,我們都沒有見過面吧?」
「嗯。妳比以前更美麗了。」
「呵呵,以前你給我的印象都是很老成的樣子。怎麼出來社會兩年之後反而變得油腔滑調了?」
我只是笑笑,聳了聳肩。
她問道:「我們要去哪裡吃晚飯?」
若是在以前,我幾乎必定會聳聳肩,然後說:無所謂。
真的,我對於吃,真的沒有要求。食物無論好吃不好吃,吃進肚內,不都是會被消化得一乾二淨?
後來,還是覺得,身為男性,這種小事也決定不了,未免說不過去。只好找了本城中的美食指南,看到些好像不錯的餐廳,便去「試吃」。
「我知道有家法國餐廳不錯,要不要試試?」我微笑說。
那餐廳說不上很高級,但勝在空間寬敞,沒有侷促的感覺。談話時也不需擔心會被鄰桌的人聽到。
這一頓晚餐雖然吃了整整三個小時,但那段時間過得很快。我發現,現在的我和她,比以前投契多了。話題,不用刻意製造也可以很自然而然地出來。
以前,我和她的共同話題大部分也止於關於學校的事。現在,我們反而發覺對方原來對很多事物的看法都很相似。
晚餐在愉快的氣氛下結束。我好像很久沒有這麼快樂地吃一頓晚飯了。
一路直到她所住的大廈樓下,我和她還在聊著未說完的話題。微風輕輕吹來,但我卻沒有冷的感覺。
十時三十分,到了真的要離開的時候,我不禁問道:「下次,我再約妳,妳會答應嗎?」
「嗯。」她說罷對我笑了笑。
「我問你喔,為甚麼你每一年也會寄生日卡給我?每一個你認識的女性朋友,也會收到你的生日卡嗎?」
兩日後的下午,她在IM上問我。
我說:「不是啊。只是妳有而已。」
「呵,我這麼特別嗎?為甚麼?」
「不為甚麼,今年會寄,因為上年有寄。上一年有寄,是因為前一年有寄。換句話說,這是習慣。」
「每個習慣,開始的時候總有原因吧。」
「這是太久以前的事,我忘記了。」
是的,雖然畢業只有短短兩年,在大學時所發生的事,都已變得很遠,很遠了。
有些感覺,也隨著往事的細節消失。
之後的日子,除了相約外出,我和她還會在網上談天說地,甚至會深夜在電話中聊天。
在這以前,我已經很久沒有跟別人在電話中聊超過半個小時了。很多時,我的大部份電話對話也是兩句起,三句止。
一晚,在電話中,我和她談起初戀故事。
「你的初戀是怎樣的?」她問我。
我說道:「暗戀算不算?」
「也算啊。」
我想了想。「是這樣的:在二年級的時候…」
她打斷了我的話:「小學二年級?呵呵。」
我沒好氣地說道:「是大學啦…有次期中考,我緊張得不得了,因為那是一科我不擅長的科目。在等教授發卷的時候,我見到不遠處有個很漂亮的女孩…」
她又打斷了我:「那即是有多漂亮啊?」
我無奈說道:「沒有現在的妳那麼漂亮,妳滿意吧?」
真是的…
我續道:「她是一個很安靜的女生,但那安靜,沒有帶著冷酷的感覺。她的左手輕輕的托著腮,右手把玩著鉛筆。一切的動作,也是輕柔,順暢的。
「忽然間,她轉過頭來,剛好看到我。當我為自己的失態而不知所措之際,她對我笑了笑。
「我呆了一呆,我甚至沒有以傻笑回應她的微笑。」
她問道:「後來呢?」
我說道:「後來,經朋友的介紹,我認識了她。但我一直卻沒甚麼機會去接近她,是當時的我太蠢,不懂得為自己製造機會吧。大學三年級之後,因為所修的科目不同,交集就變得很少了。那感覺,也就不了了之囉。」
她說道:「還真可惜呢。那麼,你那個對象是誰?我認識的嗎?」
我笑了笑,說道:「我忘記了。」
她的生日之後一個月,是我的生日。
「今晚,我請你吃飯吧。」她在IM上說道。
「喔,為甚麼?」我說。
「因為是你的生日。」
我想,她找藉口請別人吃飯的手法,比我高明多了。
這次晚餐,跟之前的約會不同:我和她都說很少話。那氣氛,好像在等我們其中一個先開口說某一些話似的。
整頓晚餐裡,從頭盤到甜品,我都不時偷偷的望向她。有幾次,她發現之後,給我一個詢問的表情。
我只是微微一笑,搖了搖頭。
甜品過後,我抹了抹嘴,呷了一口咖啡。
她問我道:「覺得今晚的菜怎麼樣?」
我轉過頭去看她,回答道:「不錯啊。」
然後,我發現我和她正對望著。
我方發覺,自從一個月前跟她再次見面之後,我一直也沒有真正的,仔細的看過她。我只敢偷偷的看她,是因為我怕被她發現我望向她的原因。
但在這一刻,我不知為何不再害怕了。
那對望的感覺,很奇妙,很難形容。只知道的是,除了她之外,周圍的事物都變得朦朧了。
過了半晌,我們方才似是清醒過來。她似嗔非嗔地說道:「你為甚麼盯著我?」
我聳了聳肩,笑道:「妳若不是看著我,又怎知道我看著妳?」
她嘟嘴說道:「無賴。」
走出餐廳,我和她站在餐廳的大門前。
一刻無言。
我看著身邊的她,思索著該怎樣開口。
她轉過頭來,發現我在看她,問道:「嗯?」
我輕輕吸了口氣。
「妳問過我兩個問題,第一個問題,是為甚麼我會開始寄生日卡給妳;第二個問題,是我那暗戀的對象是誰。對不?」
她點了點頭。
「這兩個問題的答案,我都記起了。」
深夜的通電,工作繁忙時那適時的問候,毫無顧忌的相處,終於,喚起了那份舊日的情懷。
只見她又點了點頭,表情彷彿像個害羞的小女孩。
我輕輕執起她的手,讓我們交換彼此手心間的溫暖。
然後,我說道:「既然感覺是對的話,不如,就開始吧。」
The End.